「我就是這樣活了‥‥‥」

或許冒失鉤這個「過度高瞻遠囑活躍症」是條件性反射吧，潛意識害怕虛渡日子。一周前在維蘇爾於大銀幕重看關錦鵬的《地下情》，還是意難平，久久不能自己。

電影最後的一場戲：警探周潤發身患絕症，躺在病床上等待死亡。他向新相識的樹海(梁朝偉飾)闡述三十五年來的種種。

樹海反問探長：「你為什麼要在臨死前跟我們做朋友？」

「我想看著你們怎樣浪費生命。看到你們這樣，我有點安慰。」

接著，警探看看窗，窗已被簾遮蓋著，再說：「我可以感覺到這個世界是怎樣的。」

然後到樹海的人生：「我在香港出生，曾在加拿大生活，十八歲時‥‥‥，有XX個女朋友，曾傷害過三個女人‥‥‥我就是這樣活了二十五年。」然後轉到溶鏡，再出字幕。

多年後重看，我還是覺得這場戲是港產片至今寫得最棒的一段，荒謬但來得真實，言簡意賅。《地下情》拍於一九八六年，到今天看來還是地位超然──它有勇氣去面對香港電影裡極少觸及的題材：捕捉浪費生命的人生。

當生命可以量化，與一堆數字掛鉤的時候，這也是人生中最不能承受的無力。